第96章 嫌隙渐深-《桃花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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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桑榆,我不瞒你,其实那天,我去过采乐坊——”他放下药碗,郑重道。

    我静静等着他说下去。

    他道:“我父亲的死,你是知道的,与红姑娘有些瓜葛。我到四季酒楼门口的时候,她瞧见我,说要与我说一些关于我父亲的事。然后……”

    冬日的黄昏,来得快而短暂。夕阳似乎陡然断裂了,无声无息地消失,天上只残留着一条血红。

    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门外有声音响起。

    “姊姊——”

    是冯高的声音。

    我扶着腰,欢喜地起身,道:“豆芽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冯高一身黑色的家常袍子从门外走进来。很冷的天气,他习惯穿得很少。深沉的黑色衣裳愈发衬得他的薄唇浓烈而潋滟。

    我注意到他身后站着一个中年妇人,梳着低鬓,眉目祥和。

    冯高伸手扶我坐下:“姊姊的肚子这样大了,小心些。”

    我笑:“哪里有这样矜贵。”

    “姊姊便是最矜贵的。”他指着身后那个妇人道,“这便是我信上提到的广府稳婆。”

    那妇人上前,周到地向我和秦明旭行礼。

    秦明旭喊来管家,让把院里空置的厢房收拾出一间来,给稳婆住,一应陈设,按府中待客礼仪来。管家答应着,带着稳婆下去了。

    我向冯高道:“原以为你不拘让哪个手下把人送过来。谁知,你竟自己来了。”

    冯高与我一同围坐在火炉边,道:“一则,举凡与姊姊有关的事,我总不放心让别人做,自己办,安心些;二则,我这回来扬州,也是陛下的意思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道:“郑皇贵妃不日前诞下皇子,陛下大喜,命取太仓银十五万两,用作庆祝。并,加恩外戚。晋郑皇贵妃之父为一等伯,晋郑贵妃之弟为一品左都督,赏绢帛万匹。命我来宣旨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东厂督公,宣旨这样的事,宫中那么多内侍,何必一定让你来?”我问道。

    “陛下是想彰显他对这个皇子的重视、对郑家的恩宠。让满朝野的人,都知道他的态度。”

    冯高似有些沉重,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,他将手轻轻搁置在我的肚子上,道:“本预计,今年年底就能回来陪姊姊。现在,宫中有些事很复杂,一时半会儿与姊姊说不清楚……总之,姊姊要知道,我一直在努力早点回来。”

    他所说的麻烦,或许与皇子有关,与太后有关,他不便说,我也不便问。

    我只是轻声道:“我知道的,豆芽,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夜幕来临,冬日的月光,拉长了多情的树影。外间,庭院寂寥,清癯的树梢悬挂着一丝寒冷,凝结着一份宁静。这一夜的炉火、月光都不能预兆,紫禁城中那个刚出生的婴儿,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怎样的滔天大波。后世史书上,清清楚楚记载了这一切。由郑皇贵妃所出之皇子带来的国本之争,被称作万历朝最大的浩劫与动荡。

    而我们,只不过是这次浩劫中微不足道的沙子罢了。

    “姊姊,你歇着吧。我去了。”冯高起身道。

    他终于看了一眼坐在我旁边的秦明旭,笑了笑,道:“秦少爷,江南织造局有本账册在你这里,冯某想瞧瞧。”

    秦明旭连忙起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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